词作 | 编剧 | 我的笔锋同我的脊骨一样漂亮。

【藕饼】结庐/友人生贺/HE

哈,和《封神演义》没什么关系
 架空的自己瞎写x

“他本是一世无双,踏着风混天绫响,红莲重生血脉相向,他肩扛紫焰尖枪,浓眉上写着沧桑,乾坤圈藏一滴泪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《哪吒》贰婶

“你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

“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

雨未歇,乔波涟漪荡漾,平湖山色朦胧,经年旧梦,恍如隔世。

那日他与龙王三太子同祭天雷劫,誓与天命抗争,也亏得便宜师父收他三魂七魄寄居于莲,向来囹圄深陷不过画地为牢。

却是身在何处亦未可知。

师父说需“闭关”七七四十九日方可重见天日。

小小的莲花堪堪承载他二人神魂,索然无趣是真,但与好友一同亦不过于乏闷。

三年可见人世百态,一生冷暖自知。

他暴戾无端,他温文尔雅。

魔丸或灵珠,分明水火不容,不共戴天,最终握手言和,也是缘起。

那,朋友之上呢?

“敖丙,看来我们还是很相像的嘛。”

稚童侧卧得没款没形,忽而回眸一笑龇出一口嚯漏牙,澄澈双目竟是狡黠欢喜平分秋色。

如玉端方的君子堪堪移开了眼,含蓄而内敛:“……嗯。”

生是妖魔身,同为千万人唾骂,千万人不容。

可他……身上背负的是整个龙族,熔岩间苦苦煎熬的妖魔,历千万世。

劳苦功高,没有人会知道,也没有人会记得。

“敖丙,你最后那一刻,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
小龙闻言回过神,蔚蓝的灵眸动了动,渐次黯淡下去。

“是为朋友吗?”哪吒滚过来凑近几尺,一手极其风骚的撑住大脑瓜,另一手却是一把扯住了太子殿下的素白广袖。

“还是……为我们的命运?”

蔚蓝双目微合,良久,他似乎是轻浅含笑,回首对上孩提灵动双目:“你说的对。”

他为黎民百姓抵下灾劫,他却是那个设局设灾的人,倘若那一刻的心思再匀一匀,怕是有一分是谓赎。

“敖丙,龙宫……是什么样子的?”

哪吒得到回答自然又躺了回去,枕着手臂翘着腿,望向头顶一片虚空——莲花顶实际上只有留白。

“……龙宫……就像一座炼狱。”

“龙王,也不过是阶下囚。”

哪吒晃悠的足尖忽而顿住了。

“我很快,也要成为那样的囚徒了。”

握紧的拳重又放开。

知我者谓我心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。

我也想挣脱我的命运牢笼,可全族的背负太重,压得我寸步难行。

我本想护你父母师父四人无恙,奈何陈塘关便做陪葬。

你的轮回结束,而我的,才刚刚开始。

“敖丙!敖丙?”

思绪随人呼唤中断,神智追回。

“嗯,怎么了?”

小龙温柔语句缱绻,哪吒一瞬间有些忘词。

“呃……就是觉得,”小哪吒挠了挠头,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,“你们龙族都像你那么好看吗?”

“……”

敖丙眉眼弯弯,掩面轻笑出声,无可奈何摇头轻叹。

就数他这般自在逍遥。

“诶,笑了笑了!”

就仿佛千年的寒霜裂缝后,春风拂面扫清余雪,沾衣欲湿杏花雨的惊喜。

“我说你哭丧着脸做什么呢。”

哪吒单手一撑便站了起来。

“敖丙,来踢毽子吗?”

稚童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少年的清澄,敖丙缓缓抬眸,却见小不点竟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样。

“踢毽子为何变成这副模样?”

“咳咳,区区障眼法,我又没动乾坤圈。那什么,这叫对对手的尊重!”少年哪吒揉了揉鼻子,不改扯高气扬。

年轻的龙王三太子抿唇一笑:“是怕你比我矮,赢不了我么?”

“喂喂喂!怎么可能……”

七七四十九一周天,俗世事放一放也好,肩负的太久,才知卸下竟是如此艰难,也学他了无牵挂,也学他鲜衣怒马。

偏生都是初历人世,又都是无双的人物。

天地造化,混元归一。

造物,真的是很有趣的事情啊。

含笑勾唇,四目相望,障眼法幻化出的小毽子上下飞舞,刀光剑影似的穿梭其间,也不怕把莲花砸出一个窟窿。

无双的人物,才有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。

他是他唯一的朋友。

世间仅有,唯此一人,才配与自己放旷一场快意恩仇。

“敖丙。”晨光熹微中,正在拂袖揩去额际薄汗的三太子听见耳畔少年的低唤。

他抬眸正视那有些妖异却又灼灼其华的少年人,看他凉薄嘴唇一闭一合道是:

“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龙。”




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某一刻,那么百年后的哪吒会选择在今时此刻,七重莲花的七七四十九日天光云影。

他是神魔降世,是神是魔,不过一念间。

可李靖夫妇却是人。

他记得爹爹后来也曾与自己踢过几次毽子,可总没有和敖丙一起玩闹时候过瘾。

后来他依旧去海边吹响过小海螺,音符悄悄砸进波澜壮阔的大海,起初敖丙尚且闻音愿与他会面,后来,渐渐地,敖丙,他那样的君子人格,也学会了失约与迟到,且肉眼可见的消瘦与憔悴。

甚至有一回,他瞧见了敖丙胜雪白衣下殷殷血色。

哪吒问,他却不愿答。

他捂住伤疤宁可自己一人面对世界待他的不公。





他们还是长大了。

再后来啊,哪吒的人生路上,就只剩下哪吒一个人啦。

凡人一世百年,陈塘关百年安宁,李靖夫妇功不可没。

天庭终是知道了龙族的不臣之心,天兵天将整整齐齐兵临东海,誓与妖魔共存亡。

可龙族到底做错了什么呢?

哪吒原来不知道,但在暗处作壁上观时,却忽而明白了些许。

是啊,他太清楚了,东海龙族的此时际遇,不正如他孩提时的那场经年三载的噩梦一般嘛?

万般逃不过成见。

妖魔的烙印一旦打上,要卸下,很难。

可成见如何?妖魔又如何?

天理伦常在上,命运本就并非枷锁,可笑这神神仙仙活了成千上万年都参不破。

梦寐以求的人影浮现,小美人成了大美人,万龙甲裹挟的长身玉立,他似九曲红尘身外客,不沾分毫污秽,经碧涛洗濯有如传说中的东海明珠闪耀夺目,素手可挑千万斤冷铁,冰封无垠之海,霎时间鹅羽纷飞,铺天盖地。

天兵天将都为之震颤,却步而行,为首者怒吼:“孽龙,还不束手就擒?”

冰雪似的人微泯浅淡薄唇,眉梢轻蹙,颔首算是翩翩有礼,可却被曲解成挑衅,东海震颤,万龙同呼,刹那间山河失色,日月惨淡,东海之怒接连了天,雷鸣不止阴雨密布,龙族可呼风唤雨的传闻,遂成了真。

“你们走吧,我不伤人。”是了,他一如既往彬彬有礼,温雅谦和,微蹙的眉梢是他强压下去的不适。

草木尚有情,更何况龙?

黑云滚滚,惊雷霹雳,随着为将者一声怒吼,众兵将杀气腾腾杀向茫茫东海。

这一仗,打了三天三夜,未见分晓。

可再厉害的龙,也是会累的。

更何况,哪吒看出他本是有伤未愈。

第四天,哪吒决定不能再坐视不管了。

尖枪过处,所向披靡,混天绫往,战无不胜。

“你傻不傻,你来做什么?”熟悉的音容与昔年一般,同样的问题似乎将记忆拉回到了那天雷劫下,只是角色互换。

“我不傻,谁和你做朋友?”长枪烈焰撕裂慢慢黑夜,少年妖冶面庞触目惊心,漫不经心一笑,满身狷狂年少。

这句话,欠你的,这次第,一并还了。

“并且,普通朋友可不够。”

笑意不减,身侧之人却是面色一怔,再怎样沉稳端庄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伪装,遂顺手去替他横枪挡下一剑。

背后是世间挚友,哪吒满心欢喜,尖枪屡出奇招,天兵天将早已疲倦,半路杀出来这么个玩意,更是节节败退。

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敖丙默然望着他的背影,面色复杂,一言难尽。

哪吒……还是长大啦。

欢欣苦涩参半,调成了人间最辣的酒,酣然入喉便被那滚烫吻过咽喉,说不出话,亦酿成了别致的醇香。

普通朋友再加码,那算什么?

童年不经意就溜走,未懂得细细品尝便已换了模样,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单纯也变了风向,含沙射影的指向一个未知境地。

他该把自己的心思好好隐藏,如同当年藏住自己的小龙角一样。

半生孤寂,偏生有一个人为他点燃明灯,拨雪寻春,驱散冰寒,别的他本不该奢望。

是了,奢望。

那便,别想了。

合了合双目,再睁开,他又是那陌上如玉的东海三太子,天地无双的傲然。

哪吒,只是他此生挚友,唯一的。





哪吒将尖枪随意往边上一竖。

“之后你想过怎么办嘛?”

东海夜色静谧,新月高悬,朦朦胧胧撒下细碎光影,抚过一粒粒沙,最后归于无色之海。

敖丙没有回答。

他向渺渺东海投去最后一瞥,波澜不惊的双眸中浮现一抹忧伤,却是极浅,稍纵即逝。

“干嘛不说话?”哪吒皱了皱眉,转头看他。

“你还是,别再来了。”沉默良久,敖丙敛了眸,将心上那一抹残念挥之九霄云外。

“敖丙——?!”




龙族一脉终是保了下来。

天庭与东海约法三章,天规地律,龙族处境愈加坎坷。

千日后,天庭再犯,东海重创未愈,难承其责,敖丙自愿替全族领罚。




哪吒赶到天门外时,敖丙已然押解囹圄。

与天相悖,自是得受抽筋削皮之痛。

一切皆需尊天为命。

他记得那一日的云如火烧,残阳胜血,他记得敖丙身上九九八十一根魂钉九九八十一个窟窿,他记得他似乎又听到万龙同哭的悲戚。

哪吒一生不跪天不跪地,只跪爹娘父母和师父。

元始天尊自是闭关神游两不误,天上人间,彼一时,此一世,哪吒来的并不是时候。

求你,看在灵珠降世的份上,替他赎了罪孽吧。

他本无罪。

罪在命运。

“魔丸,你所求为何?”

空旷的云端,天门紧闭,只有威严的嗓音飘飘袅袅,挥之不去。

“为灵珠。”

少年清冽嗓音坚定不移。

“哦?”

“因为……他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

唯一的……朋友吗?

百年太孤寂,愿有人伴我走过朝夕。

从暮到旦,再从旦到暮。

这般,足矣。

混元珠本就出身同源,至此算是个同生同死。

两个被宿命纠缠的灵魂,终是要生死相契了。

神魔寿数极长,可他哪吒,有时候宁愿做个普通稚童,天真无知的长大。

然后,再淹没于世间长河。

但他不后悔,自己生为哪吒。

他有疼他的阿爹阿娘,他有死生相依的挚友。

他有他的陈塘关,他愿一人一枪誓死守护。

天光散尽之时,他又想起临去时元始天尊那句模棱两可却又意味深长的话。

“魔丸,你既不信命,那又何惧?”

是啊,哪吒,你不是说,是神是魔,你自己说了才算吗?

那便做他个自由放纵,随心而为。

“弟子明白,谢天尊!”

一页纸笺随风飘来,打着转转送到哪吒面前,少年以指夹住。

清隽二字“子夜”,转而又化作了一道符。

哪吒望着那符,静默半晌,向着天门的方向毕恭毕敬一拜。





神神仙仙的囹圄,自然不是好闯的。

更何况押解的是罪孽深重的龙族,必是万千枷锁魂钉刺骨,殷殷龙血浇透了三十三层天,赤云燃,天降血雨,润泽江南江北,三伏降寒雪,人间异象丛生。

子夜钟声甫一响,他看见他们,那些所谓的神仙祭出了鲜血染红的龙身,天雷震怒,隐隐作响。

“历雷劫后,投入无色海,炼化灵珠。”

上首的仙人冷漠无情道。

天雷的怒火,又怎是一众神仙能干预得了的?

上首仙人拂尘一扫,纷纷退避千丈之后。

雪白的祭台上,唯独敖丙一个,枷锁桎梏,奄奄一息。

惊雷怒喝,划破苍穹,诸神退避。

忽有烈火冲破天光,堪堪与惊雷相抵,摧枯拉朽的与其滚到了一起,雷声轰隆怒不可遏,云层震颤,万象惊诧。

他脚踏烈焰风火轮,头戴无量乾坤圈,臂饶丹赤混天绫,手持紫焰火尖枪,披坚执锐,所向披靡。

无人敢在天雷之下劫人,他敢。

惊雷接二连三,他神枪在手却也堪堪触到祭台。

“何等狂徒!还不退下!”上首仙人冯虚御风,摇摇欲坠着避开惊雷余威。

“陈塘关哪吒是也——”少年声若洪钟,重瞳似火,一瞬间燃遍了周遭黑云,暴起的力量冲垮了仙人足下云,飞旋的尖枪喷出绝望的火龙,狠厉划破天际,誓与天拼他个你死我活。

“魔丸!是魔丸——”众神惊色,为之震颤。

“快请元始天尊——”

“魔丸?”少年沙哑嗓音宛若金属划过磨砂,喑哑而危险。

一道金光自哪吒指尖闪过,小小的符纸迸发出温暖而不灼人的光亮,敖丙撑着身体,缓缓睁眼。

万千光华中,他独独看见了那一抹光。

那样的滚烫,那样的慰帖。

那样好的少年,他可以为他肝胆相照,万死不辞。

那,一定是梦吧。

他欣慰的闭上了双眼,那双眸子,蔚蓝澄澈,波澜不惊……





“那,后来呢?”

响木惊收,满座唏嘘,座上说书的老者伸手要了杯茶,不急不缓饮下一口,悠悠叹息,一个小孩子顶着一叶荷,稚嫩的嗓音洪亮,道出了每个人的疑问。

“后来的事,谁也说不准,传说嘛。”

“有人说,他们死了,双双殉于天雷劫……”

“不可能!元始天尊一定有办法的!”小孩子拼命摇着头,肉嘟嘟的脸上满是愤懑,结果被身后寻来的阿娘敲了一下脑袋。

老者缓缓一笑,继续掇了口茶:“还有人说,他二人赤诚之心感化天地,天雷为之让步,元始天尊法外开恩,却除去了他二人神籍。”

“神籍?他们不是……妖魔吗?”前排有人挠着头问道。

“哈哈哈,混元珠生自混沌,神魔不过一念,是神是魔,可不是自己说了才算吗?”

“后来,后来他们怎么样了……诶对不住对不住!”

那小孩却被阿娘半强迫着要拉回家,临走,还扒着门框企图一听后续,没留神一抬头却撞到一个人。

“无妨。”温润嗓音宛若君子端方,偏生裹挟着阳春三月的暖意,小孩抬额,入眼竟是一双蔚蓝如澜海,澄澈似明镜的眸。

长身玉立,芝兰玉树,周身被月白色调衣袍衬得宛若仙人。

“好漂亮的小哥哥……”小孩心说。

那人向他微微一笑,颔首而去。

远处,红衣少年抱臂蹲在一群孩童中间,也不怕太过惹眼,踢个毽子欺负人倒霉孩子倒是欺负得很快乐。

“走了!下次再玩啊——”敖丙静默看了半晌,并未出声打断,倒是红衣的少年先发现了侧首观赏的人,吹了声哨将毽子随意一丢,便不顾稚童奔了过来:

“我们早点回家!”

敖丙轻轻回答“嗯”,下一刻却瞳色微动,似是惊诧一愣。

月白色的广袖下,少年骨节分明的手钻了进来,握住了他的。

那般温存,一如既往。

回眸,便轻触到身侧人狡黠笑意,仿佛被灼伤一般迅速收回视线。

“……大庭广众的……不合礼法……”

说着便尝试收回自己的龙爪。

少年的力气却是极大,竟是挣脱不掉。

敖丙只好认命的低了低头,似有若无叹了口气,却不想啊,身侧的人竟移步贴了来,温热唇畔几乎吻上莹白耳廓,耳畔渡来热风送语:

“合不合理法,我说了才算。”

可怜曾经的东海龙王三太子一张无暇的美人脸,霎时间染上了两层红晕。





>>>.后话


“某年某月某日,魔丸陈塘关李氏哪吒携灵珠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降谪人间,永世不得入神籍,亦不得入轮回,不老不死,不亡不灭,自此混元珠永匿于世,非地老天荒,不得出。”



>>>.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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